第十九章
破虏之战后，总将阿使戈垭身亡，苍氏军元气大伤，两日后，苍氏皇沙穹天向煜貅并肩王墨钰宣告磬之战，长达半月的战乱，煜貅与冰逸的双重夹击给苍氏带来了严重打击，不动明王那边迟迟没有行动，云雄也并未如计划般临阵抢攻煜貅军队，沙穹天终于按捺不住，决意破釜沉舟与墨钰于三日后一定成败。。
毓京无月，偌大的帝宫笼罩在层层乌云之中，红颜对镜辞花黄，翠柳又绿谁相伴？柳如是静静地依着窗柃，吃力地睁开眼眸，一抬眼便见倒在身边的墨君奕，她痛彻心扉，这个温柔的帝王，终究为了她，负了一切。。
墨君奕，你，为什么这么傻啊。。。
当年，她在一场战乱中失去了双亲，被外出执行任务的朱雀尊主所救，他传授她武功，像哥哥一样待她，她那时年仅七岁，那高大的少年，成了她的太阳，尽管他留给她的总是遥远的背影，她追着那背影成长，直到，她受圣王之命，执行一个，用一生来完成的任务。。。
那年，她作为圣王的弟子出使煜貅，相貌姣好的她被太子文钊看中，欲纳为妾，她虽不情愿，但这是任务，作为八莽原埋在煜貅的一个探子。。端华帝墨天问提防圣王痕悒，以她年龄太小为由，暂且作为太子侍婢留在煜貅。。
煜貅通奕二十六年，那个倾国倾城的贵妃拜兰清诞下十三皇女，那可怜的孩子，只是因为出生时伴有天异就差点被抹杀，纵使活了下来也备受排挤，兰贵妃因受到帝王冷落，便对这个孩子也是十分冷落，连乳娘都不给她找，又不肯亲自喂奶，小小的公主竟也不闹，那时柳如是正好在兰贵妃宫里侍奉，那个孩子，小脸轮廓精致绝伦，虽然还是个婴孩，但日后定然美绝于世，那双墨玉般的双盼，在媚长的凤眼中流转，顾盼间我见犹怜，不得不说，端华帝真的很会取名，墨钰，墨色为尊，玉中之王，再配上那充满灵性的墨色双眸，绝世之玉，不负其名！
那时的柳如是亦是豆蔻年华，虽然早经杀场，少女的纯良之心还并未根灭，那个特别的孩子十分让她心疼，她出生才两天，却只吃过一次奶，虽然不哭不闹，但饿的都爬不动了，她试着喂她面汤，却不小心烫到了她，她急得连忙为她敷药，小小的墨钰没有哭，那白嫩嫩的小手拉着她的手指，呵呵地笑，柳如是有些惊讶，小公主从未对其他宫女笑过，难道，这么小的孩子，竟会懂得分辨别人对她的好坏？！
时光飞逝，柳如是在兰贵妃宫里照顾了墨钰近三年，那个孩子继承了她母亲的绝美，又继承了她父亲的俊逸，年仅三岁便让人无法侧目，可柳如是总能看见，那个小小的美人望向窗外时的落寞，她好像已经知道别人对她的恐惧，冷漠，甚至，她已经开始用冷漠保护自己。。
后来，她遇到了墨君奕，那个温润的少年。。记得那一次，柳如是外出回来时，听见院子里有异动，她急忙跑过去，却见是九皇子和十皇子，她正想见礼，一个小小的白影便向她扑来，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，“如是姐姐，让他们走。”，她低头看她，那张绝美的小脸带着些尘土，眼眶有些微红，她给她扎的小髻也散了开来，衣服上还留有几个脚印，柳如是低叹一声，凭她自己，果真无法护小殿下周全啊。。。。。
“请九殿下十殿下不要再欺负小殿下了。”，她将小墨钰护在身后，虽然那孩子聪明异常，但也仅是个小儿，“你走开，都是因为她，我母妃才会被父皇冷落，宫里都说这个怪物会给煜貅带来灾祸，她该死！”九皇子气恼着，他虽然不懂大家说的什么皇位竞争，但却知道母妃因为这个怪物很不开心。。
“我不是怪物！”小墨钰反抗着，下一秒却被九皇子拎了起来，柳如是被他的侍卫拦着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小的墨钰在空中扑腾着，然后被丢进了荷花池，“小殿下！”她急忙扑过去，那孩子不会水啊！
正当她欲呼救时，只听扑通一声，待再抬眼之际，却见那清俊的少年出水，墨氏皇族特有的光白肤色，带着少年俊逸的儒雅气质，“五殿下。。。”，柳如是喃喃出声，只见那少年一手揽着小小的墨钰，向她伸出手掌，他的眼中，一种道不明的情愫涌动。。。。
以后的三年，墨君奕干脆将她们接到自己殿里，索性众人皆疏远墨钰，倒也没人管她的去向，只是偶尔九殿下会趁她和墨君奕不在时欺负墨钰，而这个小小的孩子也长的更加倾世，身子抽的很高，显得纤长如蒲柳，年仅六岁就当的上倾国倾城，不过让她和墨君奕担心的，则是这孩子无双的智慧，以及她那过于倔强的性格。。
这种幸福一直到那一年。。。
本就是预备太子侧妃的她如今十八，端华帝虽不动声色，可太子墨文钊却像端华帝提婚，她闻言不禁苦笑，她从未忘记自己来煜貅要完成的任务，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断了联系，可她也是个人啊，也要为自己考虑啊！这些年她因为照顾小殿下也备受排挤，那时候怎么不见文钊太子出手相助？况且这么多年下来，五殿下对她的心意她不是不知，可她觉得自己不配啊，五殿下心性儒雅，而她早在豆蔻年纪便步入杀场，手染赤血，这样的自己，让她自卑，她一直逃避，也许，这是她的宿命，身为，间谍的宿命。。
墨君奕当时正在南方处理政务，听闻立即赶来见她，她第一次，在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脸上看到了恐惧，他紧紧拥她入怀，他说，如是，这一次，我绝不放手。。。
不知墨君奕用了什么办法，文钊太子，真的放弃了她，过了没几天，竟起兵逼宫，她急忙联系八莽线人，竟是青龙尊主亲自前来，她有些心慌，这样下去，煜貅江山岌岌可危，她向墨君奕坦白了一切，本以为会被他愤怒杀死的她却看到那人眸中的释然，他说，如是，从今以后，我替你染血。。。
文钊太子起兵之后，墨天问居然不理不顾，任其诛杀皇族子嗣，九殿下，三殿下，均含怨而终，她十分担心墨君奕，换下了罗裙，面对多年未着的紧身劲装，竟有一丝陌生，那几日，她时时守在他的身边，但小殿下却不知跑到何处，她和墨君奕找了好久，都不见那孩子。。。
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煜貅易主将成定局之时，情势急转而下，她突然收到青龙尊主的命令，去调查玉火楼的拜月公子，她不知何故，只闻拜月公子毁了兵符，用毒毒杀太子坐下七千兵士，众人皆惊，她与八莽原同僚竭尽全力却没有查到一丝一毫情报。。。
煜貅通奕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九，拜月公子的玉火楼横空出世，救煜貅于水火之中，同夜，煜貅皇后寝宫华蓥殿大火，煜貅皇后君如雪甍逝，侍卫们从火海中解救出文钊太子，五皇子墨君奕及其妃柳如是。。
她的脸，便是在那一片火海中，毁了半分，回忆其那夜，她回殿时发现小殿下留的纸条，只道华蓥殿有危险，让她去救五哥哥，她来不及多想，飞奔前往，只见火海之中，墨君奕身受重伤，而文钊太子正举剑欲砍，她大惊，便向文钊太子出手，她的武艺在他之上，很快便将其制服，却惊讶地看见小殿下半躲在屏风后面，那孩子脸上多处淤青，连精致的薄唇都挂着几丝血迹，花纹繁杂的白衣上多处红艳，她急忙将她拉入怀中，那红艳，竟是刀伤！她心疼地抚平她微乱的头发，询问是谁将她打成这样？小墨钰沉默，用一种完全不和其年龄的眼神注视着她，如此落寞，她推开她，跑了出去，只留下一句“如是姐姐，保重。”。。。
她被烟呛得肺部疼痛，扶起墨君奕便走，小殿下的话让她有些害怕，发生了什么？小殿下，到底怎么了？那孩子那一刻的苍凉眼神让她心慌，她现在能做的，是保护好这个值得她托付一生的男子。。。最后一刻，她记得那倒下的华柱，倾覆了华蓥殿的往昔，她倒在火中，看被她在那一刹那推开的男子，缓缓留下清泪，如果，能一起活下去，该有多好？
记忆恍惚中，她仿佛回到那年别苑，和钰儿，君奕共同生活的别苑，那时的年华大好，可惜。。回不去了。。自从知道钰儿和当年华蓥殿宫变有关，八莽原便投入大量精力关注着这个小小的王侯，她，也是其中之一，而她收到的命令，竟是待时机成熟将其杀害，可从那次以后，钰儿被册封为并肩玉清王，奕，也作为太子正式从政，也就是那时起，每到雨天，奕都会痛的无法起身，她看到他手腕上的黑线，一步一步侵向他的心脏，她惊觉，这是八莽原的一线生！她急忙去求朱雀尊主，后者把解药分成六份，以此胁迫她对钰儿出手，一线生的发作时限正是一年，这种慢性毒药令墨君奕身子渐渐虚弱，她不想失去他，但她也不想伤害那个可怜的孩子。。
索性朱雀尊主给她的要求并不苛刻，仅仅是让她给那孩子送一些小玩意，或是一些小饰，或是一些糕点，她试过，那些食物中并没有毒，她有些不懂，但为了墨君奕的解药，只能将这些东西送给钰儿，钰儿喜爱收集各种名贵玉石，每一年钰儿的诞辰，朱雀尊主都会拖她送一些玉饰给钰儿，她谨慎试过，这些玉饰并无不妥，时日一长，便也放下了心。。。
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，奕的身体渐渐好转，钰儿却离他们也越来越疏远，她真的好想，好想回到最初那时，和钰儿在一起的那几年，和奕在一起的那几年，到底，从什么时候起，发生了变化呢？
暗夜里，两条更为深邃的影子无声潜入帝宫，“还活着，快。”，“可主上没说要就他们啊。。”，“。。医者仁心，再说，我，实在不忍见主上从此步入万劫不复。。玉清王，可以无，但她的亲人，不能无。。”。。
“人呢？”，墨天阳面对空无一人的寝殿脸色愈发阴沉，墨修不禁战栗，对这个太皇叔，他几近本能地感到恐惧，他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，朕是皇帝，只要，只要除了父皇，再除掉小皇姨，煜貅，就是朕的！“朕，朕真的做了！”，“哦？”墨天阳睨视着他，却根本不将他入眼，这小子，连威胁都算不上“人呢？”，“这，这。。。”。。“哼，昭告天下，煜貅舜诚帝墨君奕因恶疾驾崩，太子墨修继位。。”
“璃公主，别来无恙啊。”女子笑靥如花，手里的银针却闪着别样的嗜血，舞阳璃步下马，认清来人后不禁面露疑色“墨珞兰？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，“璃公主行色匆匆，可是要去找玉清王殿下？”墨珞兰不语反问，“是又如何？”舞阳璃心觉不好，她本就是偷偷跑出来，没有告知任何人，如今的自己，根本不是墨珞兰的对手，“哈哈，璃公主说笑，小女子只是奉父王之命，有请璃公主一聚。”墨珞兰试探，“不知，璃公主的伤，可否痊愈？”。。舞阳璃心觉不好，还没等反应，后颈便是一痛，眼前一黑，便失去了意识。。“哼！墨钰，如今，你的挚爱在我手中，你还能猖狂吗？”。。
“云雄终于出手了。”沙穹天愤然，“这个小子！妄想坐收渔利！哼。等收拾完墨钰，朕绝不放过他！”，“陛下，太子殿下传来书信。”，沙穹天看过，顺手震碎书信，心下是讶异，“怎么可能？墨钰要是知道，此刻还能在聊城等死？！”，“陛下，无论如何，您要让老夫替儿子报仇啊！”老将阿使泰沉言，杀子之仇在前，绝不能放过仇敌！“当然，此番集四国之力，墨钰，在劫难逃。”。。
“金环少主，不知银扇少主殿下可好？”不动明王恭敬问道，秦子寒故作一愣“哼，她都离开好几天了！”，不动明王心一颤“什么？少主殿下伤的那么重，怎么会？”，秦子寒手一摊，无奈道“我也是这么劝她的，可最近苍氏攻打煜貅聊城，她估计也是心急，哎，不听劝的倔驴，和我大吵一架后就离开了。此刻估计早就赶到聊城了吧。”。不动明王心道糟糕，面上却是平淡依旧“呵，银扇少主为国也是鞠躬尽瘁啊，金环少主就不要在气她了。”，秦子寒笑道，“本少才不气她呢！不过，怎么说也是师兄妹一场，本少不日便打算到聊城助她一臂之力。”，“少主辛苦，那本座就先行告退了。”。
看着不动明王离去的背影，秦子寒愤然转身“哼！死狐狸一只！慢慢折腾吧，本少就看看，你和墨钰这两只狐狸哪只更厉害。。”。。
通往毓京的暗道上，赫羽君和墨钰连夜赶路，难得的休息片刻，“你确定要自己去？”赫羽君喘着粗气，不甘心地问向墨钰，“你跟不上我。”墨钰实话实说，赫羽君脸一白，这人，还真是诚实。。“你伤还没好。。”，“无碍，他们不是我对手。”墨钰依旧自信，赫羽君很是了解她的实力，倒也不是担心，只不过，这种被人扔在半路的感觉，很令人不爽。。“璃儿？恢复的怎么样？”墨钰突然开口询问，赫羽君更加不爽，没好气道了一句“不知道，师姐负责医治。”，本想看看那张面瘫脸上的失落神情，却见墨钰依旧一脸淡定“哦，那真遗憾，本王侧妃之位，与你无缘了。。”，赫羽君气的险些喷血，也不休息了，起身上马“哼，我回聊城等你！快去快回。”。。
听闻身后马蹄踏响，只在片刻便伴着她的冷香消散在夜幕中，赫羽君心里有些难受，自己，还是帮不上她什么忙啊。。。哎，愿你，平安吧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