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着甜甜回到村里，李淑芬就柱着个扫把站在门口，冷冷地看着走过来的母女。
“还知道回来啊，死哪去了？是不是久了没叫李茂收拾你，你连这个家谁在做主都不知道？”
姜珊没理会李淑芬，把甜甜放下，让她赶快回屋里。
甜甜恨不得缩成一只小蚊虫，从李淑芬身旁无声无息飞过。
甜甜一进屋，姜珊就暴露本性。
她倒是笑了，反而笑得让李淑芬打寒颤。
“收拾我？你有那个本事吗？”
李淑芬倒退了一步，心想小浪蹄子真是胆大包天，李茂最近在闹和他媳妇的事，就没收拾这丫头，都欺负到她头上了。李淑芬越想越气，一扫帚给姜珊扫了去。
姜珊一把抓住扫帚，直接从李淑芬手上夺过来，经历过两个高等武力值世界，她动动手指都可以将这个女人劈到山头上去。但她不是李淑芬，不会用这种暴力手段对待任何人。
扫帚有些倒霉，到姜珊手里没过三秒，就粉身碎骨成了几段木头柴火。
李淑芬被秦佳突然的大力吓蒙了，愣在原地。
姜珊一把推开李淑芬，进了柴房，把扫帚一扔，“妈，下次注意点。家里的柴够多了。”拍拍手，回到厨房内，给甜甜弄吃的。
李淑芬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，秦佳真是翻天了。
当夜，李茂的媳妇儿周香果然生了个儿子，李茂特别高兴，三天都窝在家里面，还请来隔壁村的厨师队大摆“打三朝”的酒席。
村里人都说周香生了个胖儿子给李茂长脸。
李淑芬听闻一张老脸彻底黑到参加她侄子的三朝酒宴。
正好0129那边发来讯息，李慧去找了她市政厅的舅舅，联系当地省上的公安机关，现在李慧正跟着一只警队来a市的路上。
姜珊换了身秦佳舍不得穿的花衫短袖，套了条喇叭牛仔裤，这个年代的品味确实让人无法恭维。不过只要干净整洁就好。
李淑芬一早就去帮李家摆宴，只有她自家亲戚的忙她才愿意动手，平时吃完饭连个碗都懒得洗。
姜珊喂完鸡，喂完猪，还给甜甜洗了个舒爽澡，梳了两个羊角辫。
刚准备出门，周辰就抱着一捧莲蓬堆在姜珊门口，“拿去吃，刚摘的，甜得凉心。”
莲蓬被扎成一束伞状，瞧那动作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的玫瑰花。
“谢谢。”姜珊接下，闻了闻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清香。
“去吃李二狗的三朝酒？我也是，要不咱们一起？”
姜珊点点头，牵着甜甜，把莲蓬放在门口。
秦佳长得高挑，配上周辰的身高也不差，两人平肩一齐走，倒有那么郎才女貌的意思。甜甜频频望向个高的周辰，脖子都望酸了，姜珊索性就抱起她，甜甜喜滋滋地趴在妈妈耳边说了句悄悄话。
然后两母女都笑了。
他们三人一齐出现在村民满座的坝坝宴上，有点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。
李淑芬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。
她立马在人群中吼道：“秦佳，过来，帮你嫂子干点活。”
姜珊抱着甜甜慢悠悠地走了过去，李淑芬刚要骂姜珊动作慢，李大嫂老好人地笑笑，把姜珊推到里屋去陪周香聊天。心说他们俩年纪都差不多，而且都是被那法子弄来的，秦佳是过来人，说不定能劝劝周香安安稳稳跟李二狗过日子。
周香刚顺产，这会儿还下不了床。
生下的男孩没看几眼就被婆婆抱走了，甩下她一个人，留给李大嫂照顾。
周香睁开了一眼，看着来人是秦佳，淡淡地瞥一眼，隐含对这世界的怨怼和仇视。她房内的被褥有股常年未打理的霉臭味，姜珊摸摸她冷汗浸湿的鬓发，有些心疼。
甜甜在一旁拉住周香的手，特别轻地摸了摸，“香香姨妈睡吧，睡吧，甜甜陪着你。”
姜珊抱住甜甜只是跟她说，“做妈妈是很不容易的，甜甜要好好对待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妈妈。”
甜甜信誓旦旦地点点头。
周香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差别，眼泪都流了干净，只剩下一双死灰般了无生机的眸子盯着房梁柱子。她也不敢姜珊谈话，甚至对周遭的一切选择拒绝状态。
姜珊不可能劝她，更不可能去安慰她。正在黑暗中追求光明的人，怎么可能叫另一人享受黑暗。
甜甜在摸着周香被打的伤口，给她轻轻地吹吹。
“为什么香香姨妈的手会流血啊，甜甜去拿张邦迪给姨妈贴上可不可以？”
周香把手伸进被窝里面，背过身子拒绝。甜甜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倍感失望，姜珊摸摸甜甜的头，说不用，香香姨妈要休息了，我们让她好好休息。
姜珊牵着甜甜关上门，透风的小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。
屋内是一片死寂，屋外是欢歌笑语。
姜珊落座在李淑芬对面，正巧和一大桌子女人对上，姜珊不知道这群女人还能谈什么，无非就是李家的儿媳妇不听话但是人争气，生了个胖儿子，有八斤重，周香是李二狗花多少钱买来的，再不济就是五谷杂粮，吃喝拉撒。
人类都谈论这些。
要是姜珊有录音笔什么的，立马就可以举报这一桌子的女人知情不报。可几十年前，她们也是这样过来的，过来人说畜生话，就像是郁愤的野兽被驯化了一般。
姜珊喝着廉价尝不出甜味的可乐，无端产生一种错觉，这群女人都是被这黑村饲养的宠物，颐指气使做起主子教导新来的野兽。
餐桌上的妇女还想和姜珊说上几句关于婆媳之间碎言碎语，姜珊避而不谈，不想这些闲言碎语对甜甜造成影响，吃完之后，姜珊就打了个幌子要去厨队里帮忙做点事情，实则又抱着甜甜出去溜达。
周辰和李二狗坐在一张桌上，恰巧还是对面桌，李二狗身旁坐的是他的老父亲，李志。李志跟李二狗不一样，没他儿子那么怂，反而有股狠气。李志原先是村里的村长，当过干部，村里活着的人都是吃肉不骨头的鬣狗，这股狠气就是在那时候炼成的。
李志六十多岁了，双目浑浊却藏有一丝精光，他对这酒桌上出现的新面孔好奇又莫名熟悉。
李志拾起一杯酒，向周辰举了举，“来来来，耗子娃儿，这是你哪家屋里的亲戚？”
周浩站起来，虽然他不待见李二狗，但对老一辈是尊敬的。他回敬道：“李叔，这是我哥。周辰，二舅母生的那位，以前小时候经常追着我们屁股揍，还养一条白毛狗的那一个。对了，他以前住在你家老宅附近，你还记得不？”
周浩一通详细介绍，李志听完之后，不自觉地抿了下唇，眸子里藏着的那丝精光在对视周辰的那一霎，展露无遗。
李志举着酒杯，望着周辰，“是周三啊。”
“李志叔。”周辰笑着举着酒杯，说了全名。
周浩瞪了他哥一眼，怎么能叫全名，多不尊敬。
李志虚眯起眼睛回忆，“都长这么大了。我记得二十年前走的时候，你才十一二岁，你妈聪明带你一个去城里上学。哎哟周三姑把你养得这么好，多帅一小伙子，娃娃多大了？是男是女啊？”
周辰笑了笑，“李叔，我媳妇儿都没娶，还单着呢。”
李志皱着眉头，“那你得赶快啊，早些成家。不过城里的人跟我们农村人思想不一样，成家晚都很正常。诶，对了，你的白毛狗还在养没有？”
“死了。不早就死了吗？李叔，你看见的撒，当年一锄头敲死的嘛。”
李志撇着嘴角，状似惋惜说，“哎哟，你那条狗可惜了。”
“是啊。所以这么多年了，我回来就想看看她。”周辰盯着李志，想从他眼里望出什么来。
李志若无其事地笑了笑，“不就一条狗吗？有钱再买一条。”
周辰笑而不语，忽然想抽烟，一抹裤腰包，没有烟盒，独自就把酒杯里的酒喝尽了。
周浩觉得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，好好的新生儿三朝酒非要扯上一条狗的生死，多不吉利。周浩觉得这哥哥越大越不懂做人，赶紧拉了他哥一把，让他哥吃点菜垫吧垫肚子。
李二狗和桌上的人只顾侃大山，没有注意到自己老父亲的脸色变得冷如死灰。
不过他的目光倒是被走出院子的女人吸引，是秦佳牵着她的宝贝女儿从栅栏旁走了过来。
李二狗又抿了一口酒，这次他醉了，醉得眼里的**再也控制不住。
周辰也顺着李二狗的视线望了过去，牵着甜甜手的姜珊，今天那身花布衫子，衬得腰肢特别好看，白白的颈后皮肤，再看李二狗贪婪的脸，跟当年的李志如出一辙，周辰觉得心顿时提了起来。
三朝酒厨队忙得不可开交，中午一场，晚上还有一场这才算完，厨队不是很想和这家村子的人打交道，一来这个村子的人人都吝啬，过来摆坝坝宴，什么玩意儿都得他们自己提供，二来这村子的人不好惹，反正不干净得很。
但事情不能摆上明面来说，背地里是心照不宣。
李二狗白天喝醉了酒，直接走进周香的房间想眯一会儿觉，看着周香那一脸死相，闻着那一屋子霉气，顿时没了待在屋里的冲动。
周香是他从隔壁村买过来的村姑，原本长得清秀，就是脾气犟得没法子，李二狗打也打了，周香还是不服输，这牛脾气李二狗不信自己治不住。
村里人说，有了小孩就会好，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。于是有了肚里的娃娃，这是他拼命把周香绑着床上，过了九个月才保下的。
但周香在这段时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，瘦得脱形成了只黄皮猴子，哪还有以前干净清秀的模样。
现在周香在他眼里，就是只苟延残喘的老母狗，下不了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