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她整个人像是被点亮一般，丫鬟头上的翠珠一摇摇，点头如捣蒜对姜珊说道，“小姐，麻麻的，好好吃！”</p>
姜珊松了口气，还好她的厨艺没退步。</p>
菱花猛然瞪着姜珊，“小姐，你的手艺怎么……突然进步很多？”以前姚慕的手艺比菱花还差。</p>
“秘密。”</p>
“那小姐你是怎么想到的？这个菜式我从来没在大池吃过。”</p>
“秘密。”</p>
“……怎么什么都是秘密啊？哦，我想到了，小姐你是不是故意……”被姜珊瞪了一眼的菱花立马住嘴，表示自己猜到了接近事实的真相。</p>
菱花吐吐舌头，望着满桌的菜忧心匆匆地吞口水，“小姐，你还吃吗？不吃挺浪费的。”</p>
菱花的小心思昭然若揭，姜珊摸摸她的头，让她帮忙解决完这一桌子佳肴，并警告她姜珊会做菜这件事暂时保密。菱花不明白姜珊的意图，也只能点点头同意了。</p>
雪夜冷气凌人，冻彻身骨，菱花仆人的房内是没有火盆供暖的，姜珊疼惜小姑娘，就叫菱花睡在外间的坐榻上。</p>
主仆二人就此歇下。</p>
第二日，菱花一起床，却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。</p>
食栗斋是池国皇城地域最大的酒楼，位于皇城秦淮河边，筑有十八家琼楼玉宇环河岸屹立，为专门迎客的食肆。</p>
食栗斋包罗来自池国各城各镇的名厨，每个名厨手下又有十到五名学徒，菜式共计三千八百道，光是自创独有的名菜佳肴就有两百道。</p>
在这里，达官贵人可食用清新淡雅的民间小食，亦可以吃到供给皇室的绝世精品。</p>
姜珊此时此刻就站在食栗斋下天字楼的脚下，天字楼是食栗斋的第一号酒楼，主打新奇古怪的菜式，但新奇中有令人味觉爆炸的口感，是皇城贵胄最喜欢炫耀给外国土包子必选之酒楼。闪舞小说网www</p>
她带了顶遮雪的斗篷，遮住面孔，穿的是姚慕最最体面的锦袍刺绣小袄，金丝白底靴一踏进食栗斋的门口，就有专门的迎宾小二笑眯眯迎了上来。</p>
“这位客官，第一次来吧？心中可有打算，想吃点什么？”</p>
池国民风开放，没有大多古代世界的男女有别，食栗斋开门做生意，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出得起吃饭的钱，皆是贵客。</p>
姜珊轻轻咳了一声，“一间楼上的包厢，准备几道漂亮菜，酒就算了，茶水我要最清淡的。”</p>
“哦？”小二打量起这位贵客，不知道她出不出得起价。</p>
姜珊冷道：“怎么？看不起本小姐？”</p>
小二隔着纱布感觉到那冰人的视线，很快，一只金镶玉的步摇首饰放在他的手上，“这个够不够？”</p>
小二见钱眼开，眼里的火苗噌地一下点亮，拾起发簪头咬了下，还真是金的。</p>
待客的激情顿时盎然而起，热切道：“够够够。这位小姐我给您安排天字一号。您对菜品有什么要求，甜的酸的辣的，只要您提就没有我们厨子做不出来的。”</p>
“随便，我不忌口。”</p>
小二将姜珊带到楼上歇下，点了几道新式菜式后，就退身出去叫厨子准备。</p>
食栗斋不愧是食栗斋，姜珊点的第一道菜没过一炷香的时间，便被小二吆喝着侍女端了上来。</p>
一小盅白玉瓷罐，金黄的汤液上泛着一抹四四方方的白，白的是豆腐，点缀有一颗灿若烈日的半块蛋黄，四周漂浮几丝葱花，美若一轮初阳向东升的壁画。</p>
“蟹黄豆腐。这是天字楼掌勺新研制的一道名菜，蟹汤作底，豆腐提鲜，除却了蟹黄的腻口。”小二热情介绍，说完放了一汤匙让姜珊自行品尝。</p>
姜珊勉强递出袖子，拿好那一汤匙。www她裸露出来的手臂暗黄，瘦弱如柴干，叫人一折就碎，指甲发白，隐隐是病久了的人的征兆。</p>
小二看着这手还怪寒掺。</p>
扑鼻而来的热汤的香气，姜珊也饿了，她是没有食过朝食才过来的，肚子里就装了刚才的几杯白水。</p>
抿下第一口，姜珊觉得还勉强过得去，就是有丝毫隐约的腥味和沙口。她冷冷地放下汤匙，一掌拍在桌上，将注视她手在发呆的小二弄得一惊。</p>
“客官，怎、怎么了？”小二不解问道。</p>
“你说这菜是蟹黄豆腐？”</p>
“是啊。”</p>
“哼。好你个皇城第一酒楼竟敢拿鸭蛋黄来冒充蟹黄！”</p>
小二惊诧地瞥向侍女，侍女转身出去寻找今日早晨负责蟹黄汤料的厨子，没过一会儿，侍女端着第二道菜，领着做蟹汤的厨子过来了。</p>
负责蟹汤的厨子是掌勺的学徒，立马附耳在小二身边说，“哥，这掌勺就是拿鸭黄当作蟹黄，这菜本来就是这样，当时不为了应景，才叫蟹黄汤。这事儿掌柜的也知道啊。”</p>
小二当然是明白的，蟹黄豆腐根本不是蟹黄塑造，但一般客人也吃不到这么精细，哪怕是吃惯了蟹黄的皇亲国戚，也是说这蟹黄好吃，比平时吃得不那么腻味。</p>
“小姐，您别生气。这道菜是我们的不对，不如您再尝尝第二道，食栗斋在皇城开了这么久的酒楼食肆总不至于自己砸了招牌。”</p>
姜珊淡淡地颔首，将手藏在衣袖之间。</p>
第二道菜被侍女摆在桌上正中央，大概是想给姜珊一个惊喜。</p>
“松鼠戏珠，是天字楼的招牌菜。麻辣酥香，肉质嫩黄到入口即化，保准客官您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。”小二说的颇为得意。</p>
一开瓷盖，是一盘浇上红彤彤酱汁的油炸酥鱼，只不过刀工奇妙，将整块鱼肉切成刺猬装，油炸之后，造成类似松鼠毛的奇观，在配上一粒嫣红的樱桃果子，颇具美观。</p>
姜珊冷笑一声，拾起竹筷，挑出里面的小刺，捻了最小的一点鱼肉放入嘴里，的确是入口即化，而且是姜珊最爱的麻辣口味。</p>
姜珊点了点头，不以为意道，“一般。鱼用的是秦淮本土的鲤鱼吧，肉虽鲜嫩，但刺也是极多，大火滚烫定型，小火煎炸，不知道是火候还是鱼的问题，你这肉应该是偏老的。拿下去吧，我不吃。下一道。”</p>
负责刚才蟹黄汤的胖厨子瞪大眼睛，以为姜珊是来找茬的，拾起公筷，浅尝了一口，他嚼了几下，没发现什么差别。</p>
他拍桌怒道，“小姐，这菜没什么问题，自古以来就是这么做的，连当今圣上的胞妹宋诗公主都称这乃人间美味。您要是来品菜，那恕我不敬，你这舌头怕是皇亲国戚也比不上三分。”</p>
姜珊笑吟吟道，“你还真说对了，我这舌头就是皇亲国戚也比不上三分。”</p>
众人震惊，这是在天子脚下，还真有敢这么说的人，是个大美人就算了，还是个瘦不拉几的不知年龄的妇人。厨子又要发怒，却被一阵磁性惑人的男声打破。</p>
“哦？是吗？谁的舌头是皇亲国戚比不上，我倒要见识见识。”</p>
门口突然踏进一位男子，长身玉立，冠带飘逸，隐隐有着雅士的风范，可他脸上却罩着一张狰狞的铁甲面具，遮住了薄唇以上的面容，叫人辨不出是何人的真伪。</p>
不过看那一抹如竹叶般薄润的绯唇，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俊男子。</p>
遮面这一形象倒和姜珊异曲同工之妙。</p>
小二和厨子颔首低头，作哑了的鹌鹑状，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。</p>
男子跨步上前，拾筷尝了起来，他的唇抿了起来，伸手，便有一侍女递上蚕丝锦帕。男子将鱼肉吐了出来。</p>
“的确是老了。火候过大，今日柴房供给的薪柴是从何处发往？还有这鱼，我不是说过，如果没有齐南边境的桂鱼，就不要用淮河的鲫鱼。这鲫鱼以河草为食，做出来的松鼠鱼自然没有桂鱼肥美，往往带了股老味。”</p>
“大掌柜，小的错了，但这食材全由掌勺做主，我们也是听她的。”旁边冒出一华服金冠的肥大中年男人。</p>
“哼，这天字楼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掌勺做主了？是不是要我把那人从膳房请来做账？掌柜的你去膳房给客人弄菜？”</p>
胖中年人连忙赔不是，“不是不是。小的知错。”</p>
“哼。撤了吧，是我们怠慢这位贵客。”</p>
男子杀鸡儆猴，演了一出好戏，姜珊也看明白，这位是食栗斋真正的主人——韩黎。</p>
“去叫掌勺给这位小姐弄些吃的，今日的餐点算是食栗斋请小姐。”</p>
韩黎吩咐众人转身便走，姜珊端起茶杯，细细品了一口。</p>
杯中一汪清水什么也没有，跟两人的身份一样，倒叫人看不大清楚。</p>
之后，小二奉上的菜式，姜珊也没多的挑剔，尽数吃了，甚至还要求打包了几样餐食，带着食盒回去留给菱花。小二对于贵客吃了还打包这一行径颇为无语，不过，他算是明白了，这位贵客就是来砸场子的。</p>
一直吃到日上竿头，姜珊才带着食盒缓缓离去。站在阁楼山的面具男人，冷冷注视着走远的女人，吩咐侍从道：“去查查这女人是什么身份。”</p>
姜珊回了小院，菱花正焦急蹲在门口等她。</p>
一见姜珊提着一食盒还有一篮子的蔬菜，菱花就围上来接过重物，生怕把那孱弱身子压垮了，“小姐，你去哪儿了？”</p>
“去吃东西。”姜珊不冷不淡道，“里面有些吃食，你和老先生先用上吧。我去房里歇歇，下午你把厨房打扫了，我要做几样菜式。”</p>
菱花摸不着头脑，不懂自家小姐要做什么，难道是发奋图强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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