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知道无法突破铁门，外面的黑毛渐渐消停了，听动静似乎还在外面徘徊。
也不知道班长怎么样了，希望他们没事。
我站起来，用手电照了照铁门，发现锈迹斑斑的铁门是带锁的，不过锁的插销在外面。我再一低头看干尸，有点明白了，肯定是他逃进来以后，有人从外面把门插上了。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他尸身完好无损。
这是插门的，大概也是他队伍里的人吧。
我让黑布包先扛着门，自己拿着手电查看附近，看能不能找点东西把门先顶住，好让我们休息一下。
我绕这房间转了一圈，发现这里是个电力输送中转站，也就是配电室。房间角落里堆着一排烂透的配电柜，几个柜子的烂门耷拉着，露出里面的被尘埃掩埋的线路和接线板。柜子门上有斑驳的字迹，我抹了一下灰尘，看到上面写的是几个字母，不知道什么意思，大概是“有电危险”之类的警示语，底下有编号。从#13开始到#17，#15倒在地上，露出一排黑黝黝的电缆沟，里面全是崩干的电线，有粗有细，不过错落有致。
有两个方柜子很特殊，非常大，至少有两米半高，上面标号是字母，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。
其他地方还有木箱子，铁架子，整齐的摆在墙角。我打开箱子看了一下，里面是备用的配电东西，烂成了一坨。我试了试木箱的重量，非常的沉重，费了老大劲儿我才推过来顶住门，之后就开始检查尸体。
与其说是检查，倒不如说是搜刮，我们打算把他带的东西收集起来，希望能找到有用的东西。那只盒子炮还有两颗子弹，只是我不敢用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，万一开枪炸了膛就坏事了。
二十多年时间过去了，他所留下的东西基本没有能用，我从包里翻出一本书和钢笔墨汁之类的琐碎物，书是线装书，表皮泛黄斑驳，上面用繁体写着《苍凉时代的灵魂舞》，是本诗集，我翻开一页，扉页上写着：王伟文，底下是1949年10月1日。笔迹苍劲有力。
看来他还是个半知识分子。
我对诗一窍不通，翻了翻没有什么线索，就叹了口气，打算在看看其他东西。这时黑布包突然拽了我一下，指着地上说：“看脚下，有字。”
我把手电打过去，仔细一看果然看到干尸手边的地面上刻着几个字，是用匕首划下来的。而我又往旁边看看，突然发现，并不只是我们脚下有字，好像我们四周的地面上全是密密麻麻字迹。
我第一眼看到时，感觉很震惊。我以为伟文同志在弥留之际诗性大发，写的一首好离骚。但很快就发现，不是。
当时我拖木箱的时候，在地上抹了一大片痕迹，字迹擦掉不少，但环顾四周，还是密密麻麻一片，从地面延伸到墙上……
“解放”“十六米”“馒头”“烽火连三月”“静止”“白光”……
我们看了一下，发现他所留下来的字迹，竟然全是一些看似毫无意义，又没有一点连贯的词语，这种内容实在太多了，好像无聊时在练字一般，根本猜不出他要表达什么。
“这写的都是什么？”我惊讶于这些无意义词汇的数量，但立即发现问了也是白问，这黑布包就看了我一眼，也不回答。
黑布包用军包做了个建议的火把，我们两个环顾四周看着，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奇怪的内容。
“9751”“警报”“班长杀人”……“刘长空”……“有鬼”
这些内容都分布的很散，我一看到班长杀人这几个字，眼皮猛的就跳了跳。如果先前卡车里的小兵留下的血书是巧合，现在我基本已经可以确定，上一支队伍真的发生过内讧，我们路上所遇到的尸体都是被他们的班长杀死的。
还有那个9751的数字，也曾在血书上出现过，它到底代表什么,才会让人在临死时还不忘要记录下来。至于其他的，警报指的是什么，我不知道。刘长空应该是某个人的名字，班长抑或其他人。那时代的名字大部分都带有，军，建，兵，红等等和部队解放军有关的词组。刘长空名字的取义应该来自“鹰击长空”，其父大概有空勤兵的梦，这个名字在当时也很普通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。
“有鬼”两个字比其他字要大，而且是非常用力划下来，我看到这俩惊心怵目的字时，心里不由得抽了抽。我不相信这地方有鬼，虽然有很多我们无法解释的现象。在我看来伟文同志是遭受到一连串挫折后，精神崩溃了，这些无内容，无连贯的词组就是最好的说明。
我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检查着，企图从里面找到些有用的线索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，铁门突然发出“咣”的一声响。我被这冷不丁声音吓了一跳，以为那群黑毛又开始发动攻击，我们两个慌忙就往门口跑，我依稀听到黑布包说了一句：“遭了！”
而这时我才突然醒悟过来，好像是有人从外面把门插上了！
我们跑到铁门边先仔细听了一下，外面没有一丝动静。我和黑布包对视了一眼，连忙就把顶在铁门上的箱子合力拖到一边，之后我一拽铁门，心里就咯噔了一声：果然打不开！我又了两次还是一样，那种厚实的感觉也只有外面被插上才会有的。
这是谁干的？
当时我的第一感觉是那群黑毛，但稍稍一想就知道不可能，他们没那么高的智商。也不可能是薛徊和班长他们，他们估计正找我和黑布包会合，断然不会无缘无故锁上一扇门。
如此看来，这地方似乎还有其他人存在？
当时我怎么也感觉不可能，这座秘密的德国军事遗迹，少说也是三十年以前的，就算那时候有人留在了这里，也不能活到现在，食物和水不说，就那群嗜杀的黑毛，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了，这种几率太小了。
那时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想起帐篷外的眼睛和黑夜中的影子。
难道他也跟过来了？可能性似乎并不大。
我们两人的感觉很不好，我看向王伟文，又回头望着黑暗中的那面墙，即使看不到那两个大字，我。
干尸就在眼前，难道我们要重蹈他的覆辙？我摸了摸怀里，还有几个弹夹，松松了口气，大不了用枪在铁门上穿个洞，打开不就行了！但我提议立即遭到了黑布包的反对。
“不行，动静太大。”他摇头否决。虽然说的简略，后面的意思就是动静太大，那群黑毛就会围过来，倒时结果还是一样，这次它们散了，下次就难说了。
房间是封闭性的，除了#15柜子下幽深而狭长的电缆沟，没有其他出口。难不成要从电缆沟里钻出去？
我看向黑布包，他的目光就落在#15柜子方向，显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。
他娘的，我从和硕县那么好的邮差工，被拽到几百里的沙漠地下钻狗洞来了。当时除了之前钻狗洞的心有余悸外，我还有一个疑问，如果电缆沟里能通道其他地方，王文伟为何要困死在这里？
我们把门重新顶上，以防钻进电缆沟后，有人再打开门放黑毛进来。之后打亮了灯光检查电缆沟，里面太黑了，几乎什么都看不到。黑布包用火把往下照了照，好像发现什么，把火把递给我，猫腰蹲下去从#16号柜子底下拽出一件东西。
那是一只日式三八大盖，也就是二战时期小鬼子进村时用的那种枪，带单刃刺刀。我们在越南用的军械弹药是“万国牌”的，基本什么都有，三八大盖其实其中一种。
黑布包让我打着灯光仔细检查着枪身，又把目光转向倒地的#15柜子，在底边看到一处生锈的凹痕，两两一对比，就得出个结论。
王伟文恐怕就是从这条通道里钻进来的。
我现在都还能回忆出当时脑袋里构思的画面：一个人从布满电缆的黑暗通道里匍匐钻过来，被头顶一排排的配电柜挡住，为了能逃生，就用随身携带的步枪开始撬，最终把柜子撬翻才爬出来的……
当时为了证实这个结论我还是专门搬起柜子试了试，按理来说，从底下的角度往上撬并不方便，如果柜子很轻倒也罢了，可是掂量了一下，发现非常重，从上面倒是能搬开，底下的角度很难办到。
我们陷入了矛盾和混乱之中，缺乏的线索太多，根本无从推测。不过，无论如何我们得去试试，看看这里究竟通向哪，能半路能找到班长他们就最好不过。如果是死路，我们还可以退回来再想办法。
那时候我特想念班长和老常，甚至薛徊和巴子在也行。至少能找个人商量，眼前这小子太不是人了。每当我问个问题，他就斜眼瞟我一眼，也不说话，好像我智商有问题似的。我们以前部队班长开会就是这样，你一言我一语，顺着话头从下拽，总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。所以和他在一起，我很不习惯，思路也清晰不起来。
既然决定了下去，我们就开始收拾东西。这一次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回，我把王伟文的尸体摆正，帮他扶正衣领，敬了个礼才动身。整个过程黑布包一直冷眼看着，放佛我在浪费时间。
之后，我把弹夹换了，匕首就插在腰里随时能拔出来的地方。依旧是我打头，黑布包跟在我身后。
这条电缆沟比之前的通道还要狭窄，底下铺着大量脱皮的电缆，显得更加局促，我几乎是往前爬着。黑布包背后的包裹取了下来，就拴在腰边，爬起来倒也不是很费力。
这段过程爬的很难受，刚钻进去七八米，我们就发现了两条岔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