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尘空眨了眨眼，似是没有想到舞阳璃会先问拜月，不由心里暗哀，看来用不了多久，璃公主便会记起来了。天意！。。。不知那时，王上会怎样呢？
“拜月啊。。”尘空开口，语气中蕴含着淡淡的空懵，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“那可是个绝世的人物。。”
六年前，在火舞大陆武林中横空崛起，开创玉火楼，迅速在江湖闻名遐迩，而拜月公子，更是以一己之力平定当年的文钊太子宫变，可这六年来，却没人真正见过拜月公子，因为见过他的人，都已经死了，只是传闻拜月公子一身黑衣，面覆半扇银色面具，武功十分强盛，行事却十分张狂，就连八莽原七圣都无法得见，据传，拜月公子强大的不仅是武功，他的笔墨丹青也是极具风骨，万金难求，而最令天下兢惧的实则是拜月公子一手创立的玉火楼，据说玉火楼分贪狼，破军，文曲，武曲，巨门，禄存，廉贞七部，各部分管不同事务，世人只知其中破军暗影九杀，文曲不朽明宫，一为黑道第一杀手团，一为江湖闻名的医者宫，仅以此二部，玉火楼便可在黑白两道招云唤雨，何况还有其他五部神秘势力？这种强大的势力让四国皇室和八莽原八圣均如坐针毡，这六年来不知遣派了多少人力物力去调查，可都是一无所获，一切有关拜月的情报，仿佛泥牛入海，故，玉火楼的拜月公子成了江湖上最为神秘的高手。。
舞阳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心想，自己若想寻回记忆，除了墨钰，这拜月公子怕是个关键要素。
片刻，尘空又恢复那种圣洁却不失温和的笑容，正当舞阳璃想继续询问有关自己身世时，却突然一道黑烟闪现，那黑烟在尘空身前渐渐浓重，化成人影，黑衣男子向尘空和舞阳璃一礼，舞阳璃蹙眉看向尘空，尘空一笑“这是玉清王殿下呃暗卫头领，流风。”，又向流风指了指梅树下醉倒的墨钰，流风怔愣，完全不敢相信自家主子也会醉倒，尘空看他那样子好笑“没想到是吗？”，流风不可置否“王上她。。”，尘空摇摇头“她，难得醉一回。”，流风无奈道“可是皇帝要传王上进宫，王上醉成这样子，会有危险的。”。。。
半晌，尘空突然足下一点，顿身而起，只留下一句“贫僧还要找拂凡大师研讨佛法，先行一步。”，舞阳璃和流风对视一眼，舞阳璃调侃一笑，流风满头冷汗，尴尬道“璃公主，马车就在山下。。。”，阳璃点点头，看向墨钰“她那么高，我可抱不动。。”，流风轻叹，只得硬着头皮将墨钰抱起，与舞阳璃一起下了山。
马车悠悠地行着，舞阳璃一直看着墨钰，有一种人，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便可独成一道风景，她的肤色很白，是那种玉一般的白，在一袭白衣里，显得如此出尘，五官精致如画，薄唇如樱，眉如远山，英气大方，便是这两道英眉，让墨钰看起来既有女子的清冷婉秀，又有男子的英豪俊郎，那双深邃媚长的丹凤眼微微阖闭，褪去了清冷凌厉，舞阳璃不自觉抬手，想摸一摸那仙一般的俊颜，手却被突然抓住，舞阳璃吓了一跳，以为墨钰醒了，下一秒却被拉入怀抱，嗅见一股奇异的清寒兰香，这种清冽的香气本该让人心静，可舞阳璃却感到寒入骨髓，恐惧感再度袭来，身体都不由得颤抖“璃儿。。”，耳边墨钰轻轻的呢喃，舞阳璃重重一震，梦里出现过的片段瞬间闪现，梦里，一人手执宝剑，在血色的月夜里，那宝剑闪着刺骨的寒光，那人说“璃儿，对不起。。”，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与脑海中的重合，一模一样的声音。。。一模一样的身形。。。
舞阳璃触电般的挣脱墨钰的双臂，车厢里点有暖炉，舞阳璃却是满身的冷汗，她定定看着墨钰，后者眉头微皱，显然是因为阳璃的挣脱而清醒了些许。
“谁？！”马车突然停止，舞阳璃一个不稳折到了车板上，听流风的声音里竟蕴这杀气，不由得恢复镇定，想着等墨钰酒醒了一定要问个清楚。。
“不知车里可是璃公主和玉清王殿下？”声音端重却森寒入骨，舞阳璃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淡定，甚至是有些习惯性地拿出上位者的其实，撩起车帘，半身倾出，正好挡住了墨钰“却是本宫，且不知来者何人？”，黑衣蒙面男子眼底闪过惊讶，许是没想到舞阳璃会主动出现，却也答的不卑不亢“我家主子有请二位。”
正当舞阳璃想问他家主子是谁之时，却觉得腰部一紧，还没反应过来，便已经被捞上了座椅“若本王不愿呢？”，墨钰的声音十分寒冷，凤眸闪着寒光，舞阳璃却讶于她竟在一瞬间完全清醒，没有丝毫醉酒的迹象，不禁怀疑，她，真的，醉了吗？
“那殿下休要怪在下鲁莽了。”男子满含杀意的声音隔着帘帐，话音刚落便顿觉一股极强的杀气，不用看便可知这小小马车已被众多杀手包围，舞阳璃惊讶于自己的冷静，却见墨钰俊眉微挑，唇角微勾，整个人多了些张狂邪魅“向本王出手，你们确实鲁莽。”
多天以来，舞阳璃从未见过墨钰脸上有其他表情，这种邪魅的感觉，却让舞阳璃感到很是熟悉，但很是疏离，她心里隐隐意识到，这个宛若谪仙的人，骨子里也许住着一个修罗。。
突然的罡风袭来，舞阳璃只觉身子一轻，“嘭”，的一声，马车碎成多半，墨钰横抱着舞阳璃稳稳落地，白衣随风而摆，不染半分纤尘，轻轻将阳璃放下，抽出一双缚于腿上的银月剔骨扇，“流风，护着璃公主。”，话音刚落，身如白风般闪出，落于数十个黑衣杀手之间，两手一摁扇骨上的墨色玉石，二十页骨刃连着珲金锁链飞射而出，又以手指牵动锁链，回身一转，以极其精巧的角度擦过黑衣杀手的项颈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，也仅是这一瞬，包围着墨钰的五十来个杀手倒下了几乎一半，巨大的实力差距让黑衣杀手们本能的恐惧，墨钰没有压抑的强大杀气更迫使杀手们无法动弹。。。
风，带来了几片晚盛的红梅，就像黑衣杀手们渐出的血，墨钰的出手让他们仅是留下血痕，没有丝毫鲜血飞溅，仅在眨眼间，就带走了五十多条生命，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条白纱，轻轻拂拭这剔骨扇刃，很是淡然，仿佛倒下的仅仅是几只蝼蚁。。。
“流风，备车。”看着满地的尸体，墨钰心下微喜，这些杀手的出现，说明冰逸还是有心取她性命，上钩了，云雄，等着本王给你的大礼吧。。可若是璃儿恢复了记忆。。。她看向舞阳璃，见后者只是眉头微蹙，并无异色，松了口气。。。
月色撩人，恢弘的殿宇不知困住了谁的一生，御花园中，威严的帝王褪去了肃穆严华，心中剩下的只是孤寂和疲惫，墨君奕靠在晚风亭的栏杆上，膝上卧着一个女子，他温柔拂着她披散的秀发“如是。。”，他呢喃着唤着她的名字，她抬手触他倦怠而蹙的眉“我。倦了。”，女子的手一滞，坐起身直视墨君奕“奕。。。我。。我会一直陪你的。”，墨君奕笑笑，抬手欲揭去她覆住半张脸的面具，柳如是急忙抓住他的手，“别。。别在想这个了。。不是你的错。。”，墨君奕一手揽过她的肩头，紧紧抱着她，这是他一生中的唯一，唯一的挚爱，唯一的真心，也是唯一的牵绊，唯一的珍惜。。柳如是笑了，抚了抚脸上的半张面具，面具之下，是半张被烧毁的满是怆夷的脸，都说女子，
尤是帝妃，以颜色悦人，但以区区容颜换得一人一生心，
当然是值得的。
“陛下，玉清王殿下到。。”王盛培谦恭禀报，看的出来，今日玉清王殿下心情不好，陛下也是一脸倦容，所以，做什么都要格外小心。。
“找本王何事？”墨钰直截了当地开口，墨君奕松开柳如是，让她先行退下，柳如是应了，与墨钰擦肩而过时对她微微一笑，墨钰轻颔首“皇嫂。”，“小妹办事果真可信，今日一早朕就收到镇远将军因恶疾病逝的消息。值得嘉奖。”墨君奕又恢复了戏谑神采，满意的看着墨钰，“不知小妹近日可否上朝？为兄已有好久没在朝堂上见过你了。”，墨钰凤眸微眯“为何？”，墨君奕起身，正色道“苍氏屡次冒犯聊城，若论军事力量，我煜貅敌不过苍氏，沙穹天发来消息，若想保两国万世和安，一可让小妹你去和亲，二可交出八莽原圣女。”
墨钰闻言，狂肆一笑“哈哈，让本王去和亲，沙穹天还真敢开口啊。”，墨君奕笑的不屑“那小妹打算交出圣女？”，墨钰冷冷道“做梦。本王一向不喜受人胁迫。”，墨君奕清明她的暗讽，只无奈一笑“朕也只是为了煜貅，父皇，也一样。。”，墨钰眼神瞬间冷了下去“那母妃呢？皇嫂呢？”
墨君奕身子一僵，静默半晌，转移话题“不知小妹可否查到拜月公子的信息？”，墨钰摇摇头“本王连三青阁隐卫都已遣出，却没有丝毫线索。”，墨君奕沉下脸“连你都查不到吗？哎，希望是友非敌吧。。”，墨钰颔首，又道“怎么突然想调查拜月？近日江湖上并无流言？”，墨君奕轻摇头，些许试探，“君氏，有漏网之鱼。”，墨钰依旧淡然“蝼蚁，本王既能灭他一次，还会怕第二次？”，墨君奕苦笑“小妹自己定下就好。明日早朝？”，“你会看见本王的。”，墨君奕心里一痛，小妹付出多少，他又怎会不知？当今，各方势力都忌惮她的实力，虽然现今杀不了她，可若不是为了煜貅。。小妹也不会如此锋芒毕露，惹得众方杀意。。。
玉清王府里，舞阳璃摒退婢女独自闲逛，一边整理自己回忆起来的种种，现在自己能想起来的只有三幅画面，一是白雾之中急切催促自己离开的女人，应该是自己的母后，一是一个身着华贵黑衣举刀砍向母后，还向自己道歉的人影，
一是雪天里抱着自己的负伤的墨钰，虽是一些不相干的片段，但舞阳璃隐隐觉得，这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，再者，根据近日所感，自己失去的记忆必定和墨钰有关，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关系。。。想到这里，真的很头痛，
每次自己想要记起点什么，都是这样，就好像脑海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止自己回忆一样。。
玉清王府很大，有很多个别苑，每个院子里都栽种着不同的植物，从那些植物的长势就可看出墨钰对它们的喜爱，舞阳璃四处看着，却也疑问着，这偌大的玉清王府，竟见不到多少侍从，连守卫都没见到几个，王侯的府邸驻兵上限是两千，可这玉清王府，连上家丁才一百来个。这不禁让人难以置信，但又想想，舞阳璃也觉得有理，墨钰那种看起来就很冰冷的人，怕是真的只需这样的清净环境吧。
不远处，寒风袭来，竟带来了点点兰花香气，舞阳璃立即想到是不是墨钰，但仔细一嗅，却也不是那种清冷的香，反而带着些许甜腻，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，寻着香气走近不远处的庭院。
琢兰苑内，几丛不合时宜的兰花开的异常缤纷，为了防止被寒风折腰，甚至每枝嫩枝都被缚于一根木棒之上，足可见养花之人的细心和珍爱。“璃公主？”清脆的女声带着些许疑惑，舞阳璃转头，却瞬间愣住，这。。这是。墨钰？！
不，不对，还是有很多区别的。舞阳璃恢复镇静，眼前的女子，几乎和墨钰一模一样的容颜，美绝倾世，却没有墨钰的清冷疏离，眼波流转间揽尽风华，身段凹凸有致，多了些红尘风姿，少了墨钰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，她身上也没有墨钰那种独特的冷香，最重要的是身高，墨钰的身高和八尺男儿相差无几，而这女子和自己差不离，比墨钰矮了近一头半，若说墨钰是冰山之巅的绝世冰莲，那这女子便是莽莽红尘之中的倾世牡丹，舞阳璃不禁悱恻，这。。难道是墨钰的妹妹？
“璃公主，您不记得琢玉了？”女子有些讶异，舞阳璃有些无奈“抱歉，不记得了，你是墨钰的妹妹？”，自称琢玉的女子苦笑“我只不过是王上的一个下属罢了。”，正当舞阳璃想要继续说点什么时，院内突然传来极为凄厉的叫喊“钰儿！钰儿！！”“放开她！”。。。
舞阳璃不禁奇怪，这是谁？可以在王府里如此喧哗？钰儿？是在唤墨钰？还是琢玉？看向琢玉，却见她快速向院内跑去，便跟了过去。
院内阁楼极大，楼内装潢华丽尊贵，比起阁楼较为清秀的外观，内部更像是个宫殿，汉白玉的地面上，一个衣着华丽，却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嘶声力竭的叫喊，琢玉跑过去扶她，一边安抚着，一边唤着“母妃，钰儿没事。。”
舞阳璃上前，见那中年妇人虽是狼狈，却依旧可见昔日倾国倾城，那媚长的凤眼，若在加上点清寒幽邃，简直就是墨钰的翻版！母妃？！阳璃惊讶，这，究竟是怎么回事？琢玉说她是墨钰的下属，却怎么唤一个中年美妇母妃？那中年美妇神识不清，却喊着钰儿，她，在唤墨钰，还是琢玉？若她是墨钰的母妃，为什么琢玉也会唤她母妃？
正犹疑着，那中年妇人看到舞阳璃，突然向她奔来，舞阳璃没有想到她会冲上来，一个不小心被她擒住了双臂，那妇人满脸泪痕，几乎是恳求地看着舞阳璃“璃儿，求你，求你救救钰儿！”，舞阳璃吓了一跳，怎么都认识我？！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，寒冬雪地里，一个衣衫单薄的绝美少年浑身是血，身后勾着四条手腕般粗细的铁链，异常红艳的血顺着铁链一路长滑而下，在洁白的雪上绽放朵朵红华。。少年的脸色惨白如纸，媚长的凤眸里确实看透沧桑的平淡。。
这，这是小时候的墨钰吗？舞阳璃踉跄了几步，捂住剧痛的头，身子却被顺势揽入温暖的怀抱，嗅着那独特的寒香，舞阳璃欲裂的头痛渐渐平息，连紊乱的心绪也宁和下来，看到墨钰，兰太妃的叫喊声更剧，松开舞阳璃，急忙跑开，墨钰默默看她一眼，带着舞阳璃退出了阁楼，站在楼外，隔着琉璃窗，静静看着楼内，“那是吾母妃。”半晌，墨钰解释道“你以前唤她兰姨。”，舞阳璃抬头看她，她的脸上如此平静，可舞阳璃还是看到她黝黑的墨瞳里淡淡的苦涩，“你。。回来了。。”舞阳璃一时不知还说什么，有些尴尬，又道“那为什么不去看看兰姨呢。。”
墨钰一顿，像是在调整心情“母妃她，已经，不认识我了。。”，“怎么会？！”舞阳璃几乎是立即反问，这。。哪有母亲会不认识自己的儿女？
墨钰苦苦一笑“我六岁那年，发生了一些变故，母妃受了刺激，从此便神智不清，她的思维也一直停留在那时候，如今的我，已和当时有很大变化，母妃认不出，也是必然吧。。”，听着墨钰略带感伤的声音，舞阳璃也默默叹息“那琢玉？”
“琢玉是我在很早以前救回来的婢女，我用药调理她的身子，按照我的样子将她的容貌改化，当时是想留着以备日后所需，但不想母妃疯了之后，却只接受她的靠近，我也只能通过她了解母妃的状况。。”墨钰平静地向舞阳璃解释。
舞阳璃却听得心痛，这，是怎样一种心境，自己的母亲因自己疯掉，自己却连靠近服侍的权利都没有。只能看着自己费了多年心血培养的替身，代替自己尽孝。。舞阳璃不禁觉得，琢玉对墨钰来说，也许是另一个自己，假如墨钰没有如此惊世的才华，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，那么她的人生会是怎样？
再看兰太妃和琢玉，舞阳璃淡淡的开口，许是宽慰，许是安心，“也许，在兰姨心中，始终是希望女儿能轻松地活着吧。。”